【双关】从过去开始的日记（3）
#从过去开始写，爱你的心情
#两个时空的大小关同写一本日记
#灵感来源于短片《从过去开始的日记》
3.
四周霎时静得可怕，关宏峰坐在不远不近的距离，没抬头。他清晰听见了关宏宇吸喘均匀的鼻息声，气息清清浅浅，仿佛从遥远海岸线吹拂到耳边，震动耳廓的真实。直觉突现得惊急，将尚在运转的逻辑思考一网打尽。杀到他脑中的想法荒唐，可直觉如此，指腹抚摸下的字迹槽路分明，用力均当，字字刻划书写者的落笔缓慢。写字考教耐性，关宏宇向来于这些事上坐不住，印象中的狗爬字还要多几分潦草。
绝不该是关宏宇的字，一眼让他认出是关宏宇的字了。眼下的字真是丑，丑得憨态可掬，憨娈如关宏宇儿时初练字时墨渍沾满脸手，固执攥笔横竖撇捺，练写他的名字。关宏宇在写，他坐在一侧偏头认真看。写字的人忽而仰头，皱起张粉包子脸冲他笑，清清脆脆喊声哥，时光仿佛从未走动，他又坐回桌案前看，关宏宇坐在他身侧写。
陈摆在他心底的答案，无依据的确凿。他已得出结论，提笔却兵荒马乱。关宏宇窝睡在他床铺，他问写字的人：
你是谁？
分针转过表中一小格，像跨越一个世纪的漫长。关宏峰站在世纪的起点，眺望向熟睡在几步之遥的关宏宇。关宏宇的回应，应是愤怒，应是失望，抑或是毫不留情的一拳头，哪一种，都不会是仿佛透彻所有事情的平和坦然。
不会，比原谅更像宽慰。像告诉找不到答案的他，怨之一字，本不存在于他们之间。
但这样不可思议的“不会”的发生概率，等同眼前超出科学范畴能解释的事情的发生概率。
自我难纾解的郁结往往于梦境得到稀释，不至于二十四小时一刻喘息不得。也许他发了一场梦，梦境总与现实相反。
笔记本上的两行字，静静躺在他面前。关宏峰不知道自己还在等待什么，只是干坐枯等。时间仿佛耗用不尽，连明天所要应对的事情也排在等待这件无意义的事情后。
哥
笔记本上浮现第一个字。逗号的墨迹顿了很久，踌躇徘徊般。呼进的气体滞留胸腔，憋得喘息不过才呼出第一口。答案已经确凿，想倾诉的想法如癌细胞扩散，关宏峰这才意识到，自己真是病得也不轻。癌一旦有诱因便蛰伏不住了，病入膏肓的梦里，占据他内心死角的不是黑暗恐惧症，而是关宏宇。
你知道吗？
笔记本上又在写。关宏峰跟着他的书写速度读，缓慢又缓慢：
我现在可以把你的字模仿得很好。写成习惯，不带想的，顺手就出来了。别人都夸我呢，说没想到关宏宇你也能写这么漂亮一手字儿，我就会特骄傲跟人说，是我哥手把手教我的。只是有时候看着看着，我就会分不清纸上的字是你写的，还是我写的。我总觉得是你写的，因为只有你才能写出这么漂亮一手字儿。
记得那段时间我总不肯静心练字，乱写一气，你就拿根皮尺在旁边敲手吓唬我。也只是吓唬我，其实一次也没落我手上。你总会板张严肃得不行的脸训斥我几句，再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教。你一定不知道吧，我是故意的，就想等你手把手来教。你没吼我全名，我就知道你真没动气，冷脸也是故意吓我，所以也敢可劲儿使坏。你弟我别的本事不敢说，揣摩你心思可是绝活。不过这些话说出来，你该真生气了。
纸上字字都是写给他，却好像一字都不是写给他的。关宏宇给他的回答，更像自言自语，梦中呓语。心中私话，给那人却不企望回答，如同他最初问出的问题。说不清是蝶梦庄周，还是庄周梦蝶，梦境真切，他清醒的意识到这是现实。
记忆里除却儿时那段，再没有自己教关宏宇练字的情景。他心里清楚知道，与他共话的关宏宇，绝不是他眼前的关宏宇，他承袭他们共有的记忆，还有一段他不曾知道的过往。这段过往，也许属于未来，罗列在为关宏宇所规划的半年中，白夜交换的一环齿轮。
我是关宏峰。
他如此写下自己的名字，要与他共话的人也清楚认知，这是现实。或可窥见的未来，从现在的关宏宇口中得知。对面久久没有动静，从关宏宇的字里行间隐约预感到什么，他问：
我们，怎么样了？
含糊不清的措辞，关宏峰却直觉他能看懂。
很好。
回字仓促，刺啦划破纸面一道细小痕迹，他又强调般续后：
现在一切顺利。
纸面上忽然泅湿出水渍斑驳，晕开字尾小小一团黑。
关宏峰手指揩过，湿意沾手。乍迭起的潮绪忽然平复，像是早已料定结局。
心里再无别的念头，只是倏地难过。
宏宇，还好吗。
TBC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