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一城 x 陈玉楼
梗源 @偏爱月白 ,还有感谢 @欧阳晨笛 的点子,感谢两位,爱你们么么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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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碎红纸屑漫卷过长街,没进雨水滚成了墙泥。鞭炮声、欢呼声轰然炸响,天空亮了几个瞬间,又湮灭在湿雨的黑夜里。凄厉的猫叫声突兀尖锐,只惹来胡子兵快活的笑。步枪头捅了捅母猫沾血的皮毛,挑开它无力遮护的身体,露出瑟缩在下的幼崽。
脆弱的咽喉被掐捏在手,他们并不着急杀死幼猫。玩弄还未结束,他们欣赏着它徒劳挣扎于死亡的姿态。气声嗬哧,幼猫胡乱蹬着四肢挣脱。
来往行人匆匆而过。又一声炮竹砰响,短促无力,似热闹受了潮气哑火。模模糊糊的景象里,自暗处提灯行来一人,蓝布长衫,撑着一把油纸伞,好似书生模样。
交谈声不甚清楚,言语有提及警司,惹起胡子兵大怒。
油纸伞落到地上,他也滚落到地。那人把他抱到怀里,不如话本儿里救人般神武,倒护着他,挨了顿拳打脚踢。
粗嗓子的骂声晦气,猛地听得一声闷哼。怀抱温暖严实裹着他,那人絮絮又说些什么,沉沉嗓音无端听得安心。
搏死的挣扎已耗空了体力。
还好噩梦有终,他昏昏想,靠着裹身的温暖,仅存的一点儿意识也落进黑暗里。
2.
梦里的感受实在糟糕。正应了老话,虎落平阳遭犬欺。
陈玉楼恨得磨牙,想没了匕首甲胄护身,照样要同那些贼人拼个你死我亡。才不下他卸岭魁首威名。眼里看到横肉的笑脸下一截脖颈,他狠狠往上一咬——
血气翻进嘴里,面前歹首的影像消失,伴着一声轻笑,听起来倒是悦耳,
“梦里尚咬得动人,应是无大碍了。”
他竖起耳朵,有人顺着摸他耳尖,另一个男声呵笑,“一城你倒是乐观。”
“无妨,幼猫咬不伤人。”
手指搔得耳后发痒,他偏头躲避,那双手又得寸进尺抚到他颈后。
“睡了一日,该醒了。”手掌的主人又轻柔叹声。
呵,他奶奶卸岭魁首头上也敢动土,胆儿够肥的!
被人又捏又摸是头一遭。陈玉楼压着一头火儿,只道眼前形势不明,须静观其变。谨慎张开眼睛一条缝儿,视线里便撞进一张脸正冲他笑着。
好看的脸,也是全然陌生的脸。双眼倏尔瞪圆,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圆头圆眼的模样有多讨喜,愣登张望着只讨得面前男子笑得更欢。
黑亮的眸子里映着他模样,他只意识到——
艹,他好像还是只猫。
3.
天地有正气,杂然赋流形,下则为河岳,上则为日星,于人曰浩然,沛乎塞苍冥……
他在心里默念一遍《正气歌》,闭上眼睛,重又睁开,许一城仍在他跟前儿,鼻梁上架副金边眼镜,低头处理着文件。
“饿了?”
似乎感觉到他目光,许一城抬头与他对视一眼,目带询问。
如果猫也会叹气。他确实叹了一口气,顺便白了许一城一眼。
这鉴宝护宝的主儿呐,果然是和他八字相冲,一点儿也不解他心意。
炸酥的小鱼干儿推到他面前,他无情冲许一城调了个屁股。
“金堂。”许一城软下声儿唤他。
一声叫得他全没脾气,仿佛揪住了他后脖颈肉。陈玉楼别扭转回身,一眼看到了面前如同蘸了墨的黑眸。忙低了头,埋着微微发烫的脸,佯吃一口鱼干。
唉,作猫惯了,好没出息。许一城不解他心意,却总有治住他的办法。
生冷的食物他未碰过,腥红带血的碎肉沫儿他更是从未尝过。许一城精心准备,把肉剁得糜软,但不妨碍他毫不领情。
恹恹垂下耳朵,他瞥许一城一眼,扭过脑袋看着角落,正巧有一只老鼠爬过,眼珠提溜左右看,感觉到他注视,爪子一蹬地往墙角根儿窜得更快。
生肉不可能吃,老鼠不可能吃,这辈子绝没有可能的事情。
他开口,喵呜一声显得极没气势,于是又闭牢了嘴。至少还有绝食明志的气节。
面前的东西换了几样,许一城一副好耐心,看他生食看也不看,老僧入定一般。到厨房煨了锅鱼粥,抬一碗来,举勺吹冷觉得温度合适,方放到他嘴边喂送。
接受之法,讲究先拒一二,再三收受。
他斜瞟过眼,不动脑袋,等许一城再温声劝他一次。
哪知盛粥的勺子就收了回去,视线跟着挪动,他看到许一城一脸惋惜,道可惜了这碗鱼肉粥。作势要倒,惊得他抬头喵叫一声,才见许一城眼里笑意促狭。
好小子!陈玉楼意识到被耍,恼一肚火。碍于四肢有伤,哼哼闭上了眼,趴在许一城为他备的软窝里一动不动。
好猫儿。许一城唤他,讨好又温柔的语调。问他,是不是生了他气。
自然生气!他横一条心不搭理,听许一城又唤他,如晚间拂月的风儿,一缕挠得心痒,不自觉就软了心肠。
只此一次。他低头就勺儿吃了口粥,余光瞥见许一城缓缓笑弯眼睛。
好猫儿。好金堂。他躲着头顶目光,想唐僧如许一城,约莫是给他下了道紧箍咒。
4.
写字,在于会意。
哆嗦的爪子又划破一张宣纸,他替许一城记下笔帐,毫不心疼又从宣纸堆里扒出一张。
肉乎乎的梅花印,歪七扭八的鬼画符,陈玉楼立着爪趾泼墨写意,开头寒暄一段太难,自报大名又委实丢人。
思来想去,在报废了许一城一堆上品宣纸后,他终于挑出张得意之作,置在乱纸堆最上方。
金...堂...
艰难辨认出纸上歪扭断续的二字。许一城哭笑不得,望着仿佛墨水里滚过的猫儿,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桌上,高傲昂起头看他一眼,又冲他点头示意。
当真是成了精。许一城叹息摇头,认命整理好书桌,抱着胆大妄为主动跳怀里的祖宗去清洗。
猫多畏水,他养的祖宗更多的是享受。眯着眼一脸惬意,任他抚着皮毛冲洗。
毛巾里钻出一颗小脑袋,湿漉滚圆的双眼瞪大望他。手指轻点到他额头,许一城无奈笑道,“好了好了,我知道了,成精的小妖怪。”
“往后你有什么想同我说,我另给你备置纸张。我那宣纸金贵,实在经不起你折腾。”
亮亮的眼睛里烛火跳动,向来任性的猫儿贴着他手掌轻蹭,嗓儿里软软地呜咽一声。
心软哪舍得罚。多难得,猫祖宗好不容易的一次妥协。
5.
他提的要求多,糟蹋了许一城一沓又一沓纸。
以后总会还的,他这样想,更有恃无恐地浪费。
简单的几个字凑合看,写一分,其余九分由着许一城来猜。饭,是他要同席而食;床,是他要同榻而眠。
许一城随他任性,久而久之,同院儿里都知道,许一城新养了一只猫,形影不离,快被他宠到了天上去。
猫爱吃小鱼干。他便每晨到集市上挑最新鲜的做菜。猫爱占被窝。他便每夜换作卧睡腾出一块位置。
神龙见首不见尾的“许叔”,刘一鸣第一次见到,不免注意到了霸他怀里的猫儿。摇头晃脑的神气,十分引人注目。
这位传说中的“许叔”,也不过二十八、九的年纪,样貌十分年轻。他着急掀帘进去,先入眼的是砖炕上坐着的两个人,左是军阀头子吴郁文,右是来掌眼的许一城,再而后就是枕许一城膝头懒懒蜷着的毛团。
“将!吴队长,您的大帅再不跑,可就来不及啦。”他的嗓音清脆,态度闲雅,抚着怀里欲睡的猫儿,似乎对这盘棋的胜负不甚在意。
京城有俗谚,宁听老鸹叫,莫闻阎王笑。说得是吴郁文一笑,必见血光之灾。刘一鸣见吴郁文桀桀笑着推了棋说和,心里顿时紧张。
但见许一城淡眉轻抬,问他要过蓝皮儿包袱。里面装着五脉的传家宝海底针,许一城从内取出一把小铲使得灵巧,点在楠木棋子边刻的寿蝠头上,沿着蕉叶用力一铲,从中掉出块莹白玉片。
外圆内方,暗合君子之道,是谓君子棋。许一城先讽后圆,语速不快,即使被吴阎王枪指着头,仍淡然道:“这君子棋的残局,您还看不透?大军兵临城下,你的大帅都得跑,剩下一枚过河卒子,还有什么路可走?”
他的话音一落,外头一阵大风急啸,厚沙旋起,屋里顿时又暗淡了几分。
“双木虽好,终不如石。”
吴郁文惊疑之下,许一城又不急不缓指出条明路。
五脉“恶五月”的劫,竟被许一城云淡风轻化解。
看着傻愣愣追上来的两个小辈,猫儿窝在许一城怀里,有些得意地晃了晃尾巴,肉垫轻拍许一城手背,嘱意他准备自己晚上吃食。
心想,该把许一城这厮,拐回湘西去。
6.
陈玉楼其实想过逃。
飞鸽传书,千里奔行,跳上往湖南的火车,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都想过。
思来想去,又实在觉得丢面儿。堂堂一卸岭魁首,沦为一只家猫,莫说他那一众兄弟信不信他,盗墓的多信鬼神,说不定把他同那狸子妖一般处置,杀了还要丢盐里滚一滚腌成肉干。
前几日他曾救一邻家小孩儿避开来车,领那小孩儿寻亲,本以为会被好生招待,哪想棍棒一顿招呼,幸好他身手矫捷,做猫的本事也差不到哪里。
非我族类。无论他是否救人,身而为猫,就是顶大一桩罪过。
想起还欠一桩救命债,他终归是捺了逃的心。想做不成人也罢,他可以效那白蛇报恩,陪着许一城百岁终老。
比之百岁,猫寿短浅,兴许他转世轮回一趟,又会重遇许一城。
许一城会认得他吗?或者,他还记得许一城吗?
他没寻出个所以然,想,罢,还有眼下。眼下的许一城,总是认得他的。
洋槐成团地开着,串子不长。风一吹,纷纷落下几瓣白。
树下小石圆桌。
尾巴勾着许一城小指,他懒懒枕在许一城手边,忽见许一城红了脸,清嗓咳嗽一声,朝来访的侄儿问,“一鸣啊,你可知猫儿若是发情...当如何处置?”
“许叔,这是五月呀!”哪是猫儿发情的时候。刘一鸣看着许一城认真不像玩笑,又望眼他手边陡然竖起毛的猫儿,眼一转,推了推眼镜道:“搁其他家里,要么,给它找个主配了,要么,骟了吧!”
“配了吧。”许一城默一阵,竟弯唇笑了。
猫儿果然受激。缱绻的缠人就变成不留情咬下一口。
跳下圆桌,陈玉楼也不知负哪门子气。一路往前跑,心想着带一帮子母猫回来,再夜夜外宿,非气死许一城不可。听后面的许一城提声道,“早些回来。”
去他的早些回来!
7.
许一城性子淡,但极爱笑。
近两日为血书一事忙得不可开交,他也少见了许一城笑容。
多数时候,他把自己关书房里,整日对着那张沾血的信笺研究。
日落西山,许一城仍坐在窗边,直到暮色合下。陈玉楼陪他坐在黑暗里,头贴着他的手,短毛柔软蹭着他,想分给他一些热。
许一城的手冰冷过分,下面压着那一页信笺,是他友人的生死之托。
许一城。陈玉楼张嘴想安慰他,口里发出的,不过是短短一声低叫。他不由笑自己,嘲讽又认命,现在的他,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卸岭魁首,不过是一只暂受许一城庇护的猫儿。
从来只有许一城护着他。
许一城。他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。头一次感到深重的无力。他想护着许一城。他拿什么护着许一城。
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低落情绪,在他身边的手掌动了动,搁到他头顶轻拍。
“别怕。”许一城的嗓音有些哑,“我没事儿。”
“下面我要做的事很危险......”他沉默了一会儿,调子拖得很慢:“在那之前,我...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。”
莫名的慌张席上来,扼得他喘不过气。
许一城要抛下他了。这样的认知让他不知所措,脑里茫茫一片空白。
嘴里的唤声断断落落,他不知道许一城能听懂多少,只是用趾爪勾着他袖口,用身体贴近他,以本能的方式留着他。
他的有恃无恐,是许一城。
但许一城,要抛下他了。
8.
许一城拗不过他,他也拗不过许一城。
被抱给许一城警司朋友那日,他竖起的瞳孔里是滔天的怒,爪子勾着许一城手,直到划出几道血痕。
许一城还是如过去一般耐心,先撑开他的掌检查,取出怀里的方巾又替他包上。
许一城总有治住他的办法...总有......
“好好照顾他。”
许一城又交代了付贵许多废话,陈玉楼终于不再去看他。他贴着硬质的布料,在陌生的怀抱里,听着许一城交代,他爱吃的鱼干儿一定要炸脆,他爱往外跑但一定会准时回家,一定要记得为他留门......
啰嗦。哪来许一城这么啰嗦的男人。
陈玉楼轻巧从半开的窗户翻进来,停在许一城枕边,看着他熟睡的脸。是啊,他会准时回家,可他的家在这里,只有许一城身边。
许一城睡得不大安稳,梦里眉头还皱着。月光落了他半边脸颊,陈玉楼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有好好看过他。
手背上突兀几条抓痕。是抓重了。
舌头轻轻舔舐伤痕,他虔诚低下头,藏着小心翼翼,盼许一城醒过来,又盼他安稳睡下去。
9.
许一城有自己的计划,陈玉楼也有。
许一城护着山河国宝,他护着许一城,在他看来,两者并无冲突。
付贵近来忙着查东陵的事情,每日留下吃食就匆匆出门。跟在后,他悄悄尾着付贵,见到许一城。
躲在胡同暗角,陈玉楼思酌着许一城言语提及,心里有了想法。他没有错过海兰珠侧脸时的笑容,惊讶后隐秘的兴奋。她分明爱慕许一城,却另藏一番心思。如许一城所言,鉴宝容易,鉴人却难。海兰珠,一定藏了许一城也没有看破的身份。
与许一城分道,他紧紧跟上了海兰珠。海兰珠绕过几条街,进了大华饭店。这里许一城曾带他来过,是专给洋人住的旅馆。
往来人多,无人在意他。迎面走上来四五个日本人,和海兰珠交握了手。为首的人宽肩阔面,下巴奇厚,两道浓眉始终绞在一起。堺大辅,日本风土考察团的团长。陈玉楼认出了为首的人,意识到情况不妙。他想起海兰珠意味不明地问许一城,守护东陵,不为宗门,为的又是什么。宗门与皇室不合,她怕早与日本人联手。
这时堺大辅对左后的高大男子耳语几句,他紧紧盯着堺大辅唇型,最后两个字,是动手。
许一城.....鸿宾楼......
高大男子矮身上了轿车。悄然往后退,出了门,他一路往鸿宾楼跑。一定,一定要来得及。
心脏剧烈砰跳。
他窜上房顶,目光追着轿车行进的方向,是距离鸿宾楼不远的民宅,一幢三层小楼,正对着鸿宾楼的方向。
也许...未必是对许一城动手,他需要确认。调转方向,他跟到轿车驱往的地方。高大男子上了楼,他也悄无声息跟在后。木楼梯噔噔回荡空响,手提的箱子里拆出零件又组装,是一杆带瞄准镜的细长狙击枪。
陈玉楼在罗老歪军队缴获的装备里见过那东西。
射程极远,一颗子弹就能要了人命。
计算着他与那男子距离,他在那男子伏身窗口的时候,从房梁一跃而下,尖牙狠狠咬刺进他的脖颈。砰一声枪响,男子吃痛甩开他。
身体撞上梁柱,骨头喀哒响动。铁锈的味道侵蚀口腔,他被掐着脖子拎起来,掼到身后的墙上。
窒息的感觉熟悉漫上来,但他竟没什么畏怕。
鸿宾楼灯火如常,他远远眺望着。想他的许一城,当是无恙。
10.
他又梦见那男子,时而长衫打扮,时而西装革履。
这次他带了小小一束白花,放到老槐树下的一撮小土包上。
金堂。那男子屈膝坐在树下,低头唤一声,他霎时醒了过来。
“醒了醒了,少爷醒了。”乌泱泱围过来一群人。花玛拐在前紧张盯着他看,罗老歪挠挠下巴,问旁的花灵,“花灵姑娘...总把头这梦魇症,是又犯啦?”
“应该是。”花灵看陈玉楼一眼,沉了面色,脆声问:“我给你配的药,你是不是倒了?”
陈玉楼的脸色白得可怕,额上冷汗虚浮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抬起眼道:“是。”
“倒了几次?”
“....四次。”
“这还治什么!”小姑娘被他的直白气得发抖,一跺脚咬牙道:“你们另请高明!”
“诶诶...花灵姑娘别走啊。”罗老歪伸着手挽留。
“缘有聚散,梦终有头,总把头,还望勿要强求。”静静站着的鹧鸪哨叹息一声,也不劝,转身走了出去。
众人关切的眼神都围过来,他摆摆手道:“劳烦诸位忧心,还请出去,让我静一静。”
红姑娘着急还欲说话,花玛拐朝她使个眼色,拉了她往外。
自清醒过来,陈玉楼开始断断续续做一些梦,梦里片段零散,有洋槐长街,有黄沙老城,有炸酥的鱼干儿,有散落的宣纸,还有一个面目不清的男子。
他会抱着他,唤他猫儿,金堂。
梦的内容越多,睡的时间越长。床头的兰草蔫巴垂首,第一次没有喝药是意外,而后就是他私心作祟,偷偷拿药喂了兰草。
他想记起梦里那个人,那个笑坐在槐树下,说要配了他的人。
梦深缘浅,他若要强求一次呢。
许一城。
11.
京里来了位算命先生。
长得俊,要算姻缘的也多。姑娘含羞带怯往摊前一坐,伸了玉手让他看。
那算命先生的小圆墨镜照着姑娘脸,低声问,“姑娘,可识得许一城?”
“啊...识得识得。”可不就住她隔壁,一表人才。姑娘抿着唇羞涩一笑,“莫不是,我同那许先生...有一段姻缘?”
“哎呀,可惜、可惜。”算命先生的折扇往她手心姻缘线一点,道:“这位许先生,命里已经有主,是金玉之格。”非他不可。
铃铃琅琅的单车声压过青石板,摊后的算命先生起身一拦,“算姻缘?”
“不算。”他们话题里的许先生拒绝干脆,铃铃琅琅又骑着单车走了。
“许先生赶着回家喂猫呢。”姑娘望着许一城离开的背影,不住地叹息。
喂猫?陈玉楼眯了眯眼睛。
胡同口,夕阳拉得蹲地上的人影子老长。
炸酥的小鱼干静静顿在原处,许一城掏出袋子,又换了一碗。
眼睫低低落下去,投着一片落寞。许一城托着下巴,好像在等待什么。平时板儿直的背弓蜷着,如同一只被弃的猫儿。
陈玉楼站在转角,夕阳刺眼的光照过来,晃得眼睛酸痛。推了推鼻梁子上的小圆墨镜,他一摇挂幡转了出去。
面前遮下一片阴影,许一城抬起头,正看到那算姻缘的先生摇晃挂幡过来,一推鼻梁子上的小圆墨镜冲他笑。
“在下陈玉楼。”
“许先生家里,可是走失了一只猫儿?”
Fin.